第一章
“谢谢。路上小心。”
妆容精致的漂亮女生坐在驾驶座，看着林厌寒关上车门，云淡风轻道完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她愣了几秒，心里渐渐泛起一阵酸楚，“结果，还是这样是吗......”女生摇下车门，眼睛里满是不甘和委屈，她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般喊住车窗外那个孤单离去的身影：“林厌寒！
”为什么，明明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对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难道我还不足以打动你的心吗？”
“抱歉......我想可能是我对你的态度让你误会了。”
前头昏暗路灯下男生的脸色晦涩不明，他停下脚步，偏过头看着车里目光怔怔的女生，毫无声调地缓缓吐出几个字，暖光的灯光衬得他清秀柔和的侧脸有些凌厉。
“你是个好搭档，也是个好女孩，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跨越那一条界限。这样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搭档么……好，是我自作多情了。”
女生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却又飞快地调整好情绪恢复先前的脸色，抬起头对他扯出一丝笑容：“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会放弃的，在你找到你喜欢的人之前。祝你生日快乐，再见。”不等林默回答，漂亮女生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林厌寒垂下眼睑，脑子开始浑浑噩噩发痛，先前喝太多酒，后劲开始上来了。
今天是林厌寒20岁生日，庆生地点定在本市一家挺有名气的ktv。他那群死党不知道哪根筋抽风，几个人使劲给林厌寒灌酒，美其名曰“喝完就是真男人，不喝完你也得把它喝完”，林厌寒无语，这什么话，他不喝完也是真男人好吗？
大家开玩笑般地闹来闹去，包厢里闹哄哄的，原本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的乔诺薇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躺坐在沙发上不成人形的林厌寒面前，朝他伸出手。众人见状放开林厌寒，开始心照不宣地起哄：“噢~~~”
闪烁聚光灯下乔诺微一双美目泛起灼灼涟漪，白皙的脸庞浮起一点红晕，原本嘴角带笑的林厌寒注视着身前娇羞的少女渐渐冷静下来。大概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果然，他听到了那句不知听了多少遍的告白——“林厌寒，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吧！”
乔诺微抿唇带笑，期许眼前心仪的男孩回应心中想要的答案，却见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笑了笑，好看的嘴唇慢慢吐出几个字，有力而锐利地击破她一腔爱意。
“抱歉，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可以拒绝吗？”
乔诺薇一时愣住，显然是没想到林厌寒当着众人面拒绝地这么直白。乔诺微有些尴尬地抿抿嘴唇，收回伸出的右手，垂眸语气不自然道：“我也料到你......会拒绝我了，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吧？”吃瓜群众们也怔怔一瞪眼，随即一齐知趣地闭上嘴，气氛一下子陷入困窘。
“你们继续唱吧。”林默轻轻叹了叹气，没有接话，不去看乔诺薇失魂落魄的样子，从沙发上捡起散落的外套，披上，转身给其他人留下一个背影，“我有点头疼，先回去了。”
盯着林默有些瘦削的背影，乔诺薇紧咬嘴唇欲言又止，攥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好，反正也累了，我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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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
晚上酒喝得有些多了，还好他酒量不错，不是很昏沉，乔诺微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林厌寒慢吞吞踱步摸回自己住的公寓。虽说是在读大学生，林厌寒入学就办理了外宿，校区附近有高级小区，林厌寒便直接租了四年的独立小公寓，平时周围也很安静，不很吵闹。
再说今天乔诺微的告白，林厌寒简直头疼欲裂。乔诺微和他是同校，比林厌寒大一届，又凑巧乔诺微有个弟弟叫乔凡宇考进了他姐同一所大学，并且是他校篮球队的队友，于是在某个训练的周末下午，乔凡宇他姐也就是乔诺微来给他弟送衣服，结果篮球场那惊鸿一瞥，林厌寒刚好从对方手里抢下球并略自恋地摆了一个姿势投篮，眼神不经意间望过来和乔诺微相对，乔诺微就对林厌寒一见钟情了。此后乔诺微不动声色打听到林厌寒所在班级社团，凡是林厌寒参加的活动乔诺微都要参与，大胆而又点到为止，搞得林厌寒很是无奈。林厌寒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万幸今天乔诺微对他告白了，他总算能正式拒绝。
热情的学姐什么的，真是不敢招惹啊......
简单冲了个澡，林厌寒便准备入睡。今天是他的生日，对某个人来说，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一梳，再梳，三梳……坐在铜镜前的女子轻柔地梳弄着她墨黑的长发，几缕未拢上去的青丝垂在眼前，衬得她白皙如玉的面容格外沉静美好。她打开梳妆盒，随手拿起一根玉质云篦别在头上，手指微微几转便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铜镜中的女子面容姣好却透出一丝病态，嘴唇苍白却不见一点血色。她只有十六岁，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脸色显得格外憔悴。
女子放下木梳，怔怔地看着铜镜里忽然多出一张好似她的脸来，那双澜如星河的明亮眼瞳正温柔地注视她。
“小墨，好久不见了，生日快乐！”身后传来熟悉的清朗声音，她按住发痛的心口，晃了晃神，脸上终于露出许久不曾有的笑容，转头好似惊喜一般喊道，“厌寒哥哥，你我已经一年未见了！”
唤作小墨的女孩莞尔一笑，从木椅上起身，转头便看到林厌寒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凌墨也笑了，唇角抿起一点弧度，打趣道：“今日哥哥仍是这般奇异打扮，我每每看到总是忍不住发笑。”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林厌寒每年生日的那个晚上，他总会在梦中来到另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去看望这位音容笑貌酷似自己的女孩，两人会说上一会。每每梦醒，林厌寒又是什么都不记得，隐约间似乎想起心上有什么人——无法用科学解释，且当梦里玄乎吧。
林厌寒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眼神飘忽落到凌墨耳侧云鬓上的玉簪，不禁称赞道：“小墨以前从不戴发簪的，怎么今日戴上了，倒是很配你。”
凌墨知林厌寒顾左右而言他，不禁掩袖一声轻笑，柔声应道：“总是想着，一直病恹恹也不是个法子，装饰得鲜活些，仿佛自己也活过来了。有时候离开屋子出去晒会太阳，让日光晒得脸庞发烫，才感觉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活着，真是好累呀。”
林厌寒心里没来由一阵发酸，突然很想抱抱眼前情绪低落的小姑娘。意识到这似乎有些轻薄的意味，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凌墨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心中愧疚感更甚。感受到从林厌寒身上传来的温热，凌墨苦笑着闭上眼，轻轻回报住林厌寒，再开口时已然有些哽咽：“厌寒哥哥......也祝你,生日快乐。”
再睁开眼时林厌寒只觉得脑袋昏昏涨涨。止不住的倦意朝他袭来，眼前视线一下变得模糊，他忍不住困意，只想找张床板躺下睡觉：“哈——突然好困啊——”
一滴泪倏忽从凌墨脸颊滑落，她不敢抬头去看，只是伸了手，去牵摇摇欲坠的林厌寒。
恍惚间林厌寒感觉到他被人拉了起来，一只手牵着他带他走到梳妆台前，按他坐下，接着便解下他的辫子对着铜镜开始梳弄。他托起下巴面努力看向铜镜，但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面容，疑惑不已道：“镜子起雾了么？拿纸来擦一擦吧......”
凌墨持木梳的手一顿，一根梳齿“啪”得断落，从头发里滑落下来。她低下身捡起梳齿放在手心，清秀眉眼间满是愁绪。
“一梳，再梳，三梳……”
凌墨轻柔地摆动手臂，从头顶缓缓梳至发尾，注意到林厌寒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恍惚。她自嘲般抿唇微笑，解下系在脖颈上的黑紫色圆润玉石，温柔地给林厌寒挂上。
“我到底是人，还是鬼神呢？也许我生来就是有罪的，也许这是上头予我的罚。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无怨无悔……厌寒哥哥，我不求你能原谅我的自私，仅仅是流言蜚语，我便无法承受了。妖星，妖星，究竟是与不是，我已不想再追寻结果。这块玉石，是小时一位盲僧交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希望哥哥能替我找到埋藏于此的秘密，等一切结束后，就将它丢弃吧。”
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哽咽着将林厌寒抱在怀里，却没发现她自己早已跪坐在地上，纤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慢慢地在空中消散不见。暖黄烛光下，林厌寒散乱着头发倒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缠了红线的木梳，忘了何时断了一根梳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