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她很近，喷洒的气息全部被苏星落的额头承担。

苏星落死到临头般闭了闭眼睛，不敢他的眼睛。

“我找了你五年，整整五年，苏大小姐过得可好？”

从丰腴到清瘦，从一身骄傲到躬身人前，你要说好，那便是好吧。

苏星落笑得怯弱，当年那个明艳动人的大小姐何时会露出这种表情？

“肯定不如墨总好。”

没劲。

墨祁甩开了苏星落的手腕，女人便受不了那力道向后退了几步。他步步紧逼，表情玩味又轻蔑。

“怎么了，我的苏大小姐，还以为弄死我您就会风生水起，怎么如今混到了这种地步？”

是的，她的确很惨。

面如枯槁，身形消瘦，巴掌大的小脸看不出半分血色，手上起着厚厚的老茧，脖子上还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疤痕。

怎么看，都是经历了不少摧残。

苏星落重新将脖子上的丝巾缠好，眼神还是一贯的温和，“当年种种都是身不由己，得罪墨总了。”

“您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或者，实在不行，您开个医药费，我凑一凑。”

这话到底是给墨祁逗笑了。

那种血淋淋的，不带一点仁慈的笑。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五年前，苏大小姐寥寥几言便让我墨氏家毁人亡，还附赠我一双断腿，今天逮到你，一句医药费就想打发我？”

“你真以为我墨祁是慈善家吗？”

苏星落笑得苦涩。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年墨氏家破人亡，苏家赶尽杀绝，是她，带着父亲赶到了墨祁委身的烂尾楼。

那些人下手很重，墨祁能够安然无恙站在这跟她说话，简直是一个奇迹。

彼时的大雪惊现在眼前，那晚的寒冷彻骨，哪怕如今想起来也觉得瑟瑟发抖，墨祁恨她，她毫无怨言。

“那墨总想怎么样？”

“要不，我这条命，赔给您？”

苏星落笑得没心没肺。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爱笑，她从前明明是栗城最骄傲最高冷的人。

没得到他预想的表情，墨祁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苏家人，一个也逃不掉，那便从你开始！。”

苏星落没有震惊。

这五年她天天做梦，梦见的场景可比这吓人多了…梦里的墨祁恨不得撕了她。

“是是是，苏家人该死，就算您不动手，老天爷容不得我们，您看，所以墨总风生水起，苏家永远败落。”

尽管当年的墨氏一落千丈，在外人眼里绝无起死回生的可能，但几年后，墨祁又杀了回来，牢牢坐上了栗城第一大家族的王座。

无人撼动。

苏星落压下了声音，似乎有点哽咽，但表情还是笑着。

“我知道，您总要报仇的，再给我点时间，再一点时间就好……要杀要剐任您处置。”

她只想看一看她的团子，他们的团子。

医院来来回回的人有点多。

他们口中动不动苏家墨家的，确实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墨祁理了理身上的领带，良久，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你记得就好。”

“我从来不是一个善人。”

腹腔中不断涌起腥气，苏星落奋力咽口水，才将那即将喷涌而出的东西压了压。

那东西刺激着鼻尖发酸，无声的眼泪便在眼眶打转，她终于敛了笑容，“五年前，我的命就已经交在您手里，墨总要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

“只是，千万别后悔。”

墨祁顶讨厌别人这样的语气，想要求饶但词穷的时候，可不就爱这样说话么。

“后悔？”

“我唯一的后悔，便是爱过你。”

说完，男人便大步流星离开了。

胸腔那东西压不住了。

苏星落推开厕所门，差点趴在马桶上。

大口大口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像要把胃给吐出来一样，她坐在地面上缓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

终于想起了墨祁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唯一的后悔，便是爱过你。”

苏星落先是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人到了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总会变得脆弱敏感。

她想，她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