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城郭被横竖三十八条街道分割成一百多个居住区，每个居住区都由坊墙和坊门围起来。太阳下山以后，所有城门和坊门一齐关闭。
   

    易阳住的地方有点远，他跑回坊里的时候，额头上都一层汗了。推开院门见一个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拿着小木棍练习写字。
   

    “秀娥真乖，昨天教你的字都会写了么？”
   

    小女孩听到易阳的声音，急忙站了起来，笑着朝他跑了过去，变戏法般的拿出一个胡饼，乐哈哈的朝上一举，献宝似的说道：“哥哥，你还没吃饭吧，这是早上刚做的胡饼，你快点吃吧。”
   

    易阳忍不住笑了，孩子就是孩子，这都黄昏时分了，早上刚做的胡饼？这不是早上没卖完剩下的，就是秀娥特意给自己私藏的。
   

    易阳接过饼，摸出两个铜钱递过去：“多谢你记挂着我，这是饼钱。”
   

    “不要。”秀娥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娘说你帮了我们很多了，不要哥哥的饼钱。”
   

    “这是哥哥悄悄给你的零花钱，你攒着买糖人吃。”易阳右手把两个铜钱硬塞到了秀娥的手里，左手把胡饼塞进了嘴里。
   

    胡饼就是烧饼，真的是酥脆香甜，尤其是饿了的时候就更觉得美味非常。
   

    “哥哥，你吃完了给我讲故事好不好？我好喜欢你故事里那些漂亮的美人，她们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秀娥也很美啊。”
   

    秀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脸，微微的低下头，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转。
   

    如果只看右边脸的话，她长的的确是够漂亮，可是左边脸从眼角到鼻翼，从鼻翼到嘴角，从嘴角到耳朵，几乎整个左面脸都是紫红色的胎记，皮肤凹凸不平，如同蛤蟆皮一样。
   

    “放心吧，女大十八变，你的胎记能去掉的。我一定帮你找到去掉胎记的方法，到时候你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真的吗？”秀娥的眼中充满了期待，这期待的光刺得易阳一阵心疼。
   

    她这是典型的毛细血管瘤，想治疗的话，需要用手术的手段剥离。若是在现代，这点小毛病对易阳来说那是手到擒来的，可以说这种小手术都没有资格摆到易阳面前。
   

    可是现在，纵然易阳有技术，奈何手里没有合适的手术刀。这么大面积的胎记，得做十几次手术才行，一次失败就会留下疤痕，普通的刀绝对会感染。
   

    “当然真的了，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眼下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易阳只能是先用语言来安慰她了。
   

    “太好了。”秀娥高兴的跳了起来，兴奋的望着易阳，大声的嚷了一句：“哥哥要是真的把我变漂亮了，我就以身相许！”
   

    “咳，咳咳~”最后一口胡饼差点把易阳给呛死，这小丫头听他讲了几回书，就记住了“以身相许”这四个字，她大概以为这就是最高级别的报恩方式了吧。
   

    这时院门被人“呯！”的一脚给踹开了，只见黑凛凛一条大汉，浑身酒气，一步一颠撞将进来。
   

    那人头上毛发稀梳，胡乱抓了个髻，看上去就像倒扣着的鸡窝一般，没有穿中衣，只一件粗布长袍散披着，裤裆垂得快到膝盖了。
   

    易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先把秀娥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开口问道：“刘刚，你前日不是刚收了租？又来做什么？”
   

    “这是我家！我想来就来！”刘刚一挑眉毛，嘴里的酒气直往外喷，摇摇晃晃的往前凑：“你管得着吗？”
   

    易阳拉着秀娥往后退了两步，刘刚以为他们怕了，越发的得意起来，推了易阳一把，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敢管老子的闲事，信不信我揍你？”
   

    看他醉醺醺的样子，易阳也不想跟他计较，便向旁边又躲了躲，理直气壮的回了句：“你的闲事我不管，不过这院落我们交了租子，你就不能随便来打扰。”
   

    “打扰？”刘刚歪着头咧着嘴，高声的嚷了起来：“我来讨债，不行吗？许借还不许讨了？把你能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敢不让我要债？还没有王法了呢。”
   

    易阳的脸皮抽了抽，人家来讨债，咱的确是管不着，他扫一眼这个院子，算自己这院里住着五户人家，都是刘刚的租户。
   

    “那你请便，谁欠你债，你找谁要去。”易阳不想跟他纠缠，多一眼也不想看到他，多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他赶紧消失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刘刚得意洋洋的伸手来抓秀娥，易阳抬臂一挡，借势一推，推了他一个趔趄：“你干什么？她一个小孩子，能欠你钱吗？”
   

    “哎呀？”刘刚指着秀娥，嘲讽道：“就这么个丑东西，你还护着她？庙里的夜叉都比她长的好看，给我擦屁股我都不用她，看她我都拉不出屎来。”
   

    秀娥又怕又委屈又难过，不敢哭出声，又抑制不住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砸落下来。易阳一霎时气满胸膛，强压怒火对刘刚吼道：“你给我滚！”
   

    “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随着这道温柔的声音一同进入院子的便是秀娥的娘，大家都叫她瑛娘。
   

    她见院门没关，就急着跑了两步，听到易阳暴怒的吼，生怕是秀娥惹了祸事。一进院见刘刚站在院子里，她顿时呆住了。
   

    刘刚刚要跟易阳动手，见瑛娘回来了，他立马色咪咪的朝瑛娘晃了过去：“你欠我的钱也该还了吧？”
   

    瑛娘双手直搓衣襟，满头是汗也不能当钱使，急得她浑身冒火，只能是低三下四的赔着好话：“按理是该还的，只是眼下我手里没钱，再容我些时日，赚了钱一定还的。”
   

    “嗯，我就爱听你说话。”刘刚张着大嘴，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没钱没事，你想怎么还咱们好好谈谈。”
   

    刘刚说着话，就往瑛娘的身前靠，瑛娘急忙把手中装胡饼的篮子抱在胸前，连连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躲什么？”刘刚一把抓住篮子，用力一拽一甩，篮子摔到了易阳的脚下，胡饼洒了一地。
   

    刘刚扯着瑛娘的胳膊就往屋里拖：“咱们进屋好好谈谈，什么事都好说，钱不钱的都不是事。”
   

    “放开我！你放开我！”瑛娘嘶吼着连抓带挠的挣扎，被刘刚一只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刘刚的眯着眼，目露两道凶光：“你老实点，惹恼了我，我把你拖到街上干。”
   

    瑛娘又气又羞，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死命的挣，奈何力量悬殊，硬是被刘刚给拖得地上两行深深的印迹。
   

    易阳一推秀娥，嘱咐了一声：“进屋去。”他抄起墙角一根断了头的锄头杆，两步蹿到刘刚身后，照着他的后脑勺，猛的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