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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3582更新时间: 2021-10-17

  老实说,薛绾绾从未被人这般扯着袖口过,尤其这还是他们第一回见面。

  上次扯自己衣服的人,被她一脚踹到胸口栽下墙头,不知如何了。

  但床上这人刚刚做了自己肉垫,替她挡了灾,如今又人事不知的躺在这里,她也不好再同他计较。

  而方才段时渊那孤注一掷的眼神,也让薛绾绾好奇不已,她有心想问,却见段时渊已然再次昏睡了过去,只好咽下满腹疑惑,认命的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没过多久,薛绾绾的目光就又落在了床上那人身上,脑中不由自主的想到当时他挡过来的场景。其实她摔下来时也有些怕,不过想到是在自家府中,爹爹也在旁,这才放了心,谁知这人会扑在她身下呢?

  薛绾绾看着他暗白的唇色,细削的侧脸,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就听爹爹的话认真练武了,也不至于现在将人砸晕了。

  恰在此时,屏风外,薛峥正在询问段时渊的情况,薛绾绾顿时竖起了耳朵看过去。

  “这么说,时渊他情况其实还好?”

  宗越点点头,“府上表少爷胸中似积郁已久,经此一摔,郁气反而散了大半,热退了后其他并无大碍,只要按时用药,三日后便可痊愈。”

  文竹一急,越过薛峥直接发问“可少爷他怎会发了热呢?”

  宗越不在意他的僭越,闻言偏头看向他,“此事就要问你了,你家少爷身子一向如此吗?”

  “回大人的话,正是,少爷不久之前大病过一场,身子就一直不大康健。”

  薛绾绾忆起当时身下瘦弱的身板,还有那一瞬的闷哼,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她不会真把人压坏了吧?

  “我刚刚探脉,观他身子似乎劳累许久,这又是为何?”

  宗越不知那人身份,但看薛峥大晚上的拿印鉴请他过来,便知他很看重此人,那又怎会让他劳累至此呢?

  文竹下意识地就看向屏风内,却发现薛绾绾此时也正盯着自己,赶忙收回了视线,纵使心中有万般猜测,此时他也只能假作未知,“我随少爷赴考而来,其余的便不知了。”

  宗越见此不再问,薛峥亲自将人送出去,福伯去厨房熬药,文竹这才得了空去看自家少爷。转过屏风,却见“罪魁祸首”坐在一侧,近了前才发现自家少爷攥着人家的袖口不放,文竹眼皮子一跳,只做未觉,转身将包袱放下,然后一一收拾起了房间。

  “喂,你家少爷身子怎会这样差?”

  薛绾绾打了个哈欠,都多久了还不醒,这要抓着她衣袖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她今晚还要睡在这里不成?

  文竹慢吞吞的回了句,“少爷今日来时还是清醒的。”言下之意还不是因为你。

  薛绾绾愣了瞬,小声辩驳道,“那墙不高,我若是自己跳下来,也不会有事的。”

  文竹看了眼段时渊苍白的脸色,没开口,心中却怨怪起薛绾绾来,若不是她,少爷也不会如此虚弱的躺在这里。

  薛绾绾好似察觉到文竹的不忿,摸了摸鼻尖也不说话了。

  薛峥进来时就瞧见这副场景,立即就要将薛绾绾拎出去,后者撇撇嘴,想从段时渊手中扯回自己的袖子,未料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你醒啦?”太好了,爹爹可以少罚自己一点了。

  文竹欣喜的扑过去,果然瞧见自家少爷朝这边看过来,“少爷,您终于醒了,文竹担心死您了!”

  薛绾绾一指床上那人,“那你还不快给他倒杯水来,他唇角都起皮了。”

  文竹擦了擦眼角,立即就去倒了杯水递给段时渊。

  “绾绾不可无礼!”

  薛峥瞪了他一眼,随后关切的看向段时渊,“可有觉得不适?都怪这个魔头,若不是她胡闹,时渊你也不会如此。”

  “爹!”

  薛绾绾别扭的看向他,不乐意在外人面前被这般说,薛峥瞪大眼,“怎么,爹说错了吗?若不是你胡闹,你表哥怎会一进府就躺在了床上。”

  “哼!我又没让他替我挡!”

  薛绾绾最不喜爹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自己,见此瞪了段时渊一眼,风一样的跑了,留下薛峥对着她的背影吹胡子瞪眼。

  段时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得欣慰无比,看着直运气的薛峥,他笑着劝道,“舅舅无需自责,是时渊见不得绾绾表妹受伤,没想到自个儿身子竟如此的差,让舅舅担心了。”

  “哎,这怎么能怪得了你,都是绾绾的错。”

  段时渊眼中划过一丝幽光,不经意开了口,“一直听闻表妹的身手由舅舅亲自教导,不知今日怎会如此不小心?”

  薛峥恍然,“是啊,这丫头平日里爬过不少次墙头,怎么今日却摔了下来?”显然他一直知晓薛绾绾平日里的行径。

  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此事恐怕另有隐情,薛峥瞧着段时渊精神还好,便让他早些休息,随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直至薛峥的背影消失不见,段时渊还紧紧盯着门口,文竹取来药后看见自家少爷如此,不禁嘟囔道,“少爷您日夜兼程而来,如今反倒是落人埋怨,也不知值不值得。”

  段时渊收回视线,将苦药一饮而尽,“自然是值得的。”

  他不会再收到舅舅的血信,不会见不着舅舅的最后一面,忆起方才面前的鲜活面容,段时渊慢慢阖上双眼。

  不会连她的尸首都带不出永承府。

  纵使薛绾绾如前世那般不喜自己,甚至更甚,他也不会后悔今日作为。

  “你去前院等着,将此事后续尽皆告诉我。”

  文竹一急,“少爷您呢?”

  段时渊知道自己身子情况,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好的,“你去吧,我就在此等你。”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改了口,“算了,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

  文竹还未出房门就听见这话,顿时大惊道,“这怎么能行,少爷您身子还没好呢!”

  “我放不下心,拿件厚衫来给我披上就好,快去。”

  文竹拗不过主子,只好去取衣服,直将段时渊裹得严严实实才扶着他出了院门,半刻钟后两人就到了漱玉阁,此时院内灯火通明,段时渊不想舅舅担心,默不作声的站在了暗处,静静的看向院中。

  “爹爹是来问责我吗?”

  薛绾绾发现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院内时,也没有停下手中动作,倒是薛峥满脸尴尬的进了门,一言不发。

  薛绾绾诧异的盯着他,今日爹爹竟没有第一时间发怒,倒是很罕见。

  “时渊说此事或有隐情,我来看看。”

  薛绾绾一愣,似是没想到段时渊会为自己开责,明明是自己拖累了他。

  “这些是何人?”

  对于薛绾绾的性子,薛峥心知肚明,却也明白她不是那种多事之人,今日之事必然和堂下的人有关,于是率先向那人发问,“堂下是何人?”

  李驰跪伏在下首,巨大的懊悔感淹没了他,原来他今日调戏的竟是定北大将军的嫡女,嘉裕郡主,要是被薛峥知晓了他今日干的混蛋事,焉能有命在?

  几次张口都未能说出话来,他抖抖索索半晌,最终俯首痛哭道,“求大将军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府上郡主,是小人的错,求大人饶命!”

  薛峥眯起双眼,看向另外一人,冷声道,“你来说,你家主子是谁?” 他虽是军营出身,但在军中也看过不少弯弯绕绕的计谋,此人竟然连姓名都不敢说,显然犯下的错不小。

  那人见火烧到自己身上,又知晓了薛绾绾的身份,哪还有胆子瞒着,当下如倒豆子般的统统说了,李驰见他说一句面色就白一分,有心想让这奴才闭嘴,却见薛峥目光如炬,一点动作都不敢再做。

  “永承府?妾室?”

  薛峥差点气笑,一个落魄侯府的嫡子罢了,竟口出狂言要他的宝贝女儿去做他的妾室,此人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成?

  段时渊漠然的看向李驰,眸中杀意一闪而逝,前世人人皆以为这是一场笑话,从未当真,可后来舅舅重伤卧床,定北大将军府一夜破败,薛绾绾腿脚不便,后来又出了那档子事,最终她真的被一顶小轿送去了永承府。

  舅舅听闻消息后气急吐血,伤情恶化的厉害,竟就这样去了,他收到消息赶来时,只来得及看见一口棺椁!

  此仇他永世铭记!

  “郡主饶命,小人喝多了猫尿,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才对郡主大不敬,郡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吧!”

  李驰满心惶恐,见徐峥薛峥一脸怒色,不敢求他,连滚带爬的膝行到薛绾绾面前,想求她谅解,还没接近就被青黛一脚踢开了,猝不及防的撞上了砖块,李驰哇的吐出一口血,眼里满是害怕,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原本他被薛绾绾踹下去后就明白踢到了铁板,酒也醒了大半,连忙带着随从往家逃,谁知半路被这女人捆了回来,他亲眼看见她隔着一丈远扔出一根钗来,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拉了小厮挡着,只怕他的腿就废了。

  “要我饶命?”

  薛绾绾意味不明的盯着李驰,这人是不知她是谁吗?

  今日之前,李驰还真未见过薛绾绾,永承府早就不得圣心,落败已久,莫说是见过薛绾绾了,就是一般的二品大员之女,他都沾不了边,所以他在见到薛绾绾时才会惊诧于她的明媚样貌,多加纠缠。

  薛绾绾想起脑海中那人苍白的脸色,咧嘴一笑,“好啊,要本郡主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

  “郡主您说,小人一定照做!一定让您满意!”

  薛绾绾灿然笑道,“那你明日在将军府门前跪上一日就好了。”

  李驰顿时僵住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郡,郡主!”

  角落里,段时渊轻轻笑了出来,经此一事,永承府从此在京城便再无脸面可言,下一瞬他就被人发现了踪迹,瞧着薛绾绾唇边消逝的笑意,段时渊眸光一暗,心口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涩意,片刻后他低声道,“咱们回吧。”

  文竹一喜,他早就巴不得自家少爷早点回去歇息了,见此两人悄然退了出去。

  薛绾绾瞧着那人影于黑暗中消失,这才将视线移到眼前,厌恶的看了眼鼻涕眼泪都流出来的李驰,不耐烦道,“若是不愿,明日我就去宫里寻外祖母,让她来处理此事。”

  李驰心口一窒,太后要是知晓此事,就等于陛下也知道了,调戏郡主,永承府有几个头能够砍的?

  他从未如此后悔过,半晌后李驰凄然的俯首,“谢郡主。”

  薛绾绾歪头,“我瞧你不是很乐意的样子,青黛,去帮帮他。”

  “教教他什么叫磕头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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