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身形苗条的黑色商务车,从灯海车流驶进住户区。 这里的房子还保留着中世纪的风格,窗台垂落细长的带着花苞的蔷薇枝条。 还有些五颜六色的虞美人,在阳台陶瓷花盆里,摇曳着纤弱的身姿。 车门被人打开,穿着一身紧凑的同车色西装的金发碧眼的白人司机,体贴恭敬地拉开后车门。 随着女人下车,一字带黑色丝绒细高跟,稳稳妥妥地落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面。 白人司机与女人连眼神接触都没有,疏离的不像是雇主和雇佣,更像是陌生人。 实际上,他们相伴法国足足有七年的时光。 白人司机看着这位身材婀娜的女人,也看到过她少女时的青涩和懵懂。 裴妍明艳端庄,修身长裙显现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她个子很高,穿上高跟鞋只比一米八五的白人司机矮上半个头。 一副墨镜遮住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娇艳红唇。 白人司机没有跟随,背对巷口面朝着比斯开湾,像往常一样在这里静静地等待女人出来。 她去干嘛,他从来都没有过问。 他只是被一个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家的女士,雇佣给这位小姐当私人司机。 奇怪的是,这位小姐鲜少出庄园。 每次出去,也只去同一个地方。他只需要送她过来,再安静地等她回家。 裴妍做心理治疗的地方在这个法国最不起眼的地方。 每次来,在这里花费不了多长时间。 裴妍的情况很稳定。 来到法国很长时间,只有第一个月发过一次狂,其余时间优雅的像是有良好家教的淑女。 所在庄园每个角落都安装无数摄像头,直播裴妍每天的生活举动。 在这种没有人身自由的环境下,没有心理疾病的,也会被逼出心理疾病。 可她还是异于常人挺过来了。 裴妍在卵石路走了没多久,便站在一家挂着心理诊所牌匾的门前。 她拉了下旁边的铃铛,响起一阵悦耳的脆响。 没多久,门被一个红头发的女孩打开。 年纪与裴妍相仿,白到透亮的脸点上几滴可爱的黑点。 女孩穿着件白色大褂,把桌子上放置的捧花递给裴妍,与这张西方面孔不同,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裴妍,这是我学习插花的结果,怎么样,还能看得过去吧。” 裴妍把墨镜拿下,放在木质长桌桌面上。手里捧着女孩配的插花,三朵绿山茶、若许满天星恭迎着中心的卡罗拉红玫瑰。 “中规中矩,只是珊朵拉你审美不好,卡罗拉和绿山茶红配绿,在我们国家叫太俗气。” 裴妍把捧花送还给珊朵拉。 珊朵拉听到裴妍的评价,心里很是不满,撅着嘴。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插花,你好歹昧着良心夸夸我也好啊,”珊朵拉很委屈,圆圆的眼睛闪烁着失望,“你的嘴能像你的长相漂亮就好了,或许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裴妍觉得好笑,语气意味不明,“要是有那么多人喜欢我,我也不会被扔在法国,跟你在一起这么久。” 珊朵拉苦笑一声,对于裴妍神秘的背景,她不敢多加打探。 “但是你不觉得这两种花很好看吗?” “是很好看,”裴妍坚持自己的主见,“红配绿就是俗气。” 珊朵拉就是觉得绿山茶好看,卡罗拉红玫瑰也很好看,把自己觉得好看的花凑到一起,她本人觉得赏心悦目就好了。 “你叔叔呢?”裴妍看向通往二楼的红木楼梯,“今天没有去公园喂鸽子吧。” 这是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平常人找不到这里来。 安东尼教授曾担任特级医院首席心理医生,编写过几本心理学书籍。也曾经做过总统身边的御用心理医生,在心理学界有着响当当的名头。 晚年退休后,闲不下来,也是为了给以前的老顾客看病,便在家里弄了一个私人诊所。 他的联系方式很难得,普通人拿不到,也没钱请他看病。 裴妍只把自己每天做过什么,心理是怎样的,告诉安东尼。 一个小时的费用三万欧元,让她觉得这钱可真好赚。 除了自由,裴妍什么都不缺。 每季度名牌新品都在她的衣帽间里。 活的也算是精致美丽。 她偶尔听到那些人欢声笑语,也会怀念远在中国的故人。 看到年轻情侣在她门前蔷薇墙下接吻,也会情不自禁想起,自己也被人这样炙热的爱过。 珊朵拉是裴妍在法国关系最好的朋友,也是负责裴妍与其他人交流的栋梁。 裴妍不能没有珊朵拉,珊朵拉也不能没有裴妍这个出手阔绰的金主爸爸。 裴妍长得漂亮,人就有些傲慢。 在法国七年时间,听都能听懂几句法语,可偏偏就是不开口说,也不学,非得让珊朵拉当翻译。 珊朵拉把捧花放到一旁,裴妍看到桌面放着一个崭新的玻璃花瓶,应该是想插进去观赏。 珊朵拉是安东尼教授妹妹的女儿,早年在中国生活到七八岁,然后才被接到法国生活。 最近法国阴雨连绵,楼层地板包括楼梯,全部都是用木头建造。 就算每天精心打扫,也还是会残留难闻的发霉气味。 安东尼教授站在窗前,眺望不远处的码头,与这里静谧不同,那里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裴妍径直走到红布单人沙发上坐下,双手整理衣服,把细长的腿交叠在一起。 安东尼教授转过头,年纪大了,后背佝偻,眼白混浊。 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衣服整洁,衬衫领子白的像新的一样。 “教授,我要回中国了。”裴妍对他开口说的第一句,“今天来是为了跟你说一声,也是为了给我后妈传个话,说我要回去了。” 安东尼教授看向珊朵拉,珊朵拉瞪大眼睛,眨了眨。 然后有些结巴,快速地把话翻译成了法语。 安东尼教授白花花的眉毛上挑,租着拐杖坐下来,看着裴妍问,“据我所知,夫人的意思是,就算你想回去,最早也是让你在两年后回去。” “我等不及了,两年时间太长,我一刻都等不了。”裴妍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裴妍,”安东尼沉声叹息,让珊朵拉拿出一个相册,丢在玻璃茶几上。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吗?” 裴妍垂下眼眸,目光轻轻地落在上面一刻。 这个相册是自己每晚都必须要看,才能安心睡着的东西。 这个相册被翻出来,裴妍有一瞬间恍惚,自己这七年来,在这种被人□□的环境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个相册是她的底线,别人不能碰。 七年前,也是因为这个相册里面的东西,裴妍被后妈毫不留情扔到法国。 这个相册,她一而再三的命令佣人不能碰。现在出现在这里,原来别人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做一回事。 她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软弱脾性。 这么久的岁月静好,闲情别致。 所以给他们制造了一种,自己很好欺负的错觉? “安东尼教授,你只是我的主治医师,”裴妍掀开眼皮,语气懒洋洋,“谁给你的权利动我的东西?” “你现在是一名病人,你要相信你的医生。这个东西你不能碰,也不许碰!” “我有什么病?这七年里,我比珊朵拉发脾气的次数都很少,要是有病,也是无大碍的情感缺失。” “你在怕什么?”裴妍觉得荒唐又好笑,“这里面无法是躺着一些不能说话的照片,有什么危险,让安东尼教授感到惊恐。” “难道你们都以为我会把别人弄成照片上的样子吗?” “当初你被送到法国,来到这里,我就下定决心帮你改掉这个毛病。七年了,整整七年,你还是没改掉。” “我作为病人,你是医生,改不掉不是我的错,我来的目的既然是让你改掉。七年都没有,安东尼教授的实力好像不能治疗我。”裴妍波澜不惊,一点都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而且,那我这个毛病有伤害到谁吗?” “就是防止你以后会伤害到别人,裴妍,七年来,我已经把你当做是我自己的孩子……” 裴妍将目光放到墙角的落地古钟上,眼神平静的就像是一滩死水。 没过多久,裴妍站起身,穿过安东尼教授的旁边,蹭到珊朵拉的裙摆。 她站在窗前,看着繁华热闹的码头。那里有客轮,有装运货物的轮船,也有大小渔船。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纤长的眼睫遮住光,眼底比墨水还要黑。 “我不是一个乖乖听话的人,当年被送到法国,是因为躲一些人,我才没有拒绝。这么多年,我就当做是修身养性,毕竟在哪里不是待着。” “你们要是真的觉得无聊,养条狗关着,也总比关着我这个人强。”裴妍一边说着,屁股微微往上抬起,坐在窗边。 “你们是觉得折磨我很有意思吗?” 她低头看向窗外,二楼不是很高,掉下去顶多能摔个骨头断裂。 夏日的风带动她鬓角的黑发,眉眼如水,盈盈地回头看向珊朵拉和安东尼。 安东尼看穿她那双神秘的黑眸,像是看到她心底的魔鬼在攀延出去,瞬间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用力抓住珊朵拉的手腕,大喊道:“抱、抱住她!!” 话音刚落,裴妍对他们笑着,身子往后倒,从二楼窗台落到一楼卵石地上。 -- 一个星期后,诊所门前的铃铛又一次被人摇响。 这次来的人是一个有着俊朗的东方面孔的男人。 他气质独特,衣品很好,腕表奢华优雅。 见到珊朵拉第一眼,礼貌性一笑。 一向喜欢欧美男人的珊朵拉,惊奇地对他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欢迎他。 等男人上了二楼,去找自己叔叔后。 瘫坐在椅子上的珊朵拉,捧着熏红的脸,还没从刚才的惊艳中缓过来神。 这是她见过长得最帅的男人,以前她喜欢暮光之城的男主爱德华卡伦,睡觉前都得亲吻他的照片。 可是她在见到那个男人第一眼,把爱德华卡伦给忘记了。 一直回忆男人的声貌。 江也见到许久未见的安东尼教授,看到对方精神颓丧,比一年前老了许多。 心里有些惊讶,可对这位父亲的尊师,还是抱有无穷的尊敬。 “安东尼教授,最近可好。”江也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 安东尼教授是老了,逆光看着来人,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身影。 江也形象气质好,让人过目不忘,只看着模糊的身影,就能一眼认出,有这种儒雅随和的气质,这个世界上只有江也一人。 江也五官轮廓深邃,下颚线精致,看起来很精神。 他身上有一股清冽的雪松木味道,给人一种距离感。 安东尼骄傲一辈子,却在最近栽到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差点把他一辈子的清誉毁掉,这也导致他想把诊所关掉,回到法国乡下养老。 江也父亲听到这件事,特意托在法国求学的江也看望一下尊师。 安东尼不是很想再看到东方面孔,与他说话无精打采,闲谈几句,江也便离开了。 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窗户没开,他依然能闻见诡异的腥甜。 离别前,江也瞥见墙上挂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也是东方面孔。 她面无表情,眼底却压着讥笑。 他多看了几眼,便离开了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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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3779更新时间: 2021-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