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驰韩卢而逐蹇兔完整版全文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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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驰韩卢而逐蹇兔完整版全文在线阅读

字数: 2528更新时间: 2021-10-08

  【楔子】

  《华朝史》记:钟氏译天者,字清远,号修觉居士,蜀郡成都人也,郡治太守钟公司平之次子。其人喜诗词文章,盛负才名,时称锦城第一才子。少时出蜀,任翰林院学士,上初为晋王,译天与上交好,游幽州。时灵帝荒淫,钟公进谏直言,灵帝放钟公,囚清远,钟公卒于藏地。康安十四年,任内阁大学士,时阉党甚盛,残害忠良,大学士进谏救义臣数人,有“高义”一名。康安十五年,灵帝崩,晋王立,然清远忧思过甚,自作墓志铭,卒于上登基次年,上甚悲,为其亲誊写其墓志铭:

  蜀群钟氏译天,吾少时为纨绔子弟,沉迷风花雪月,鲜衣美人,喜走马舞剑,常纵马于城墙下,声色犬马,不知民间疾苦,街坊以此鸡犬不宁。学诗,学词,学文,学礼乐,然一事无成,空负才名,实乃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之废物。吾夜深忽梦年少,突觉一切皆为梦幻,恍若隔世……

  【正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一家牌馆酒场内,台上油头粉面的戏子“咿咿呀呀”还在唱着《牡丹亭》,下面的看客们却无人摇骰子打牌,反而嘘声一片,一老头砸碎了手边酒壶,随手丢向了一旁候着的说书人,满脸通红地喊道:“啥玩意?就一直唱这老套玩意?”

  “《玉楼风月》呢?都几天了……还没写出来?”“行不行啊,不会是写不出来了吧!”“丢你老母!赔钱!”

  众人吵吵闹闹要听《玉楼风月》,浑然未觉此行目的是来打牌喝酒。

  坐在门外的一个年轻乞丐冷漠听着这一切,他没同其余人等吵闹,默默走入了后院,见茶馆老板和说书人也正吵着。

  说书人捂着红肿的额头,满脸委屈埋怨道:“行不行啊,那位爷儿到底几天才能写出来?你瞧一说言笑公子的书,谁还打牌啊,我不说都得打我吧……”

  “再等等,等等……我也联系不上这爷,别是出意外了,我得去看看。”

  老板安抚住了伙计和说书人,从后门走了出去,左转右转进了一个小巷里,在那等着,半天不见人来。

  这一切都被那乞丐看在眼中,那老板见等不到人就要走,脖子突然被一把冰冷的匕首顶住。

  “饶命,饶命!要什么我都给您,大爷……”

  “你在等什么?”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像厉鬼催命一样,酒馆老板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大爷,我就是没事逛逛……”

  还没等他说完,那把匕首割破了第一层皮,鲜红的血立即顺着刀片流了出来,染红了刀刃。

  “我只问一遍,那本淫乱禁书,你是从哪得的?”

  “大爷,大爷!真不关小的事,是宫里一个公公给的书,我就是接着,给他钱而已!”

  “他叫什名字?”

  “这我真不知道啊!饶了我吧,大爷,大爷!你是我爷,我是你儿!”

  酒馆老板早已吓得神色煞白,一泡尿从瑟瑟发抖的大腿流了出来,乞丐见问不出来什么,便放开了他,临走前警告他不准将这件事说出去。

  接着,乞丐翻过小巷的围墙,一路快步行至城外一个破庙,他对着庙里的关公拜了一拜,然后脱下乞丐的褴褛衣衫,从关公像下拿出包袱,先拿毛巾擦干净了脸,再换上一身宫廷内使深蓝色曳撒,着一双白皂皮靴,头戴玄色圆顶内使官帽,腰系朱砂环带,马面裙褶上悬白象牙牌,上面刻着云纹印的字“东厂指挥副使提督韩卢”。

  最后,他从衣衫衽下取出黑色鬼面面具戴在脸上,那面具嘴部画有白骨獠牙,看上去十分令人生惧,故民间也称韩卢为“活阎王”。

  穿戴完毕,他这才出门打了个口哨,手腕绕上的沉香佛珠叮铃作响。原本无人的竹林前奔出一匹高大栗马,同时一齐出现了十来个内使打扮戴黑色面具的人,一齐跪在了韩卢面前,动作整齐取下了面具。

  “督主,今日任务已成,已诛杀叛贼西湖党一人,该回宫禀告圣上了。”领头那人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很年轻的面容,说话时有几分阴柔之气,“圣上新下了一道旨意,最近又有奸人出没,故命督主亲自护卫那位钟公子的安全,您看……”

  “有话便说。”

  “钟公子,谁都知道,不是好惹的主,恐怕会刁难督主……去年他本要从宫中逃跑,被我们抓住的。皇上弄断他一条腿,恐怕他对我们记恨在心。”

  韩卢忽然想起了一年前,钟译天从宫廷中逃跑,也在靠近这片竹林的地方,被他抓住面圣,他却死不认错,气得陛下命人打断了他的一条腿,永世不得出宫。

  不用韩直提醒,他怎么会忘记呢,那双坚毅的眼睛,还有被挖去膝盖髌骨痛晕过去时,那满脸泪水的笑。他是个很特殊的人,韩卢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直到今日也难以忘怀,他一直避免和他接触,如今是皇帝下旨,那也没办法了。

  “回宫。”

  一行人策马回到了宫中,走过之处宫人皆跪拜,无人敢直视他。思忖了一会,他只带上了领头的韩直,一齐去了矗立在宫中偏僻角落里的那座小楼,外面飘过几片初秋的黄叶,落在韩卢的马面褶上,这树叶是从院内的大树飘过来的,偏僻得似乎几天没人打扫了。

  韩直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便不满地大声嚷道:“东厂正三品指挥副使,韩卢大人到。”

  里面传出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知道了,自己进来吧。”

  两人打开门,他们看到一个穿着绛红色石榴裙的女孩站在院子屋前的台阶下,也学着韩直大声嚷道:“哟,公子,我说怎么远远闻到一股狗味呢,原来是狗腿子来了。”

  听到她称呼两人为“狗腿子”,韩直立马动了些气,“你这丫鬟倒是牙尖嘴利,我们是来见公子的。”

  “公子在读书,不见。”

  韩卢径直走了前去,那丫鬟干脆张开手堵在了他面前,尽管动作很细微,透过面具眼睛的孔洞,韩卢仍然看到她在发抖,她在害怕,却仍然堵在了自己面前。

  “公子不想见你,你走!死太监!”

  “钟群守去世,陛下怜悯公子,特命臣等过来。”韩卢低头轻说。

  尽管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推开她下,但韩卢没那么做,他欠了欠身,对着挂在她身后的帘子说:“公子,在下东厂指挥副使韩卢,奉陛下之命,前来护卫公子,若您有什么需要,派人来东厂知会在下一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花奴,让督主进来吧。”

  良久,那帘子后的人才回应。

  丫鬟一拉开帘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烟味,里面的空气污浊,韩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隔着烟雾看了好几眼,他才看清楚厅内的睡塌上卧了个人,满身素色衣裳,头戴白绢,显然是在守孝,圆形的杏眼肿了一圈,脸庞却很是瘦弱,这便是钟公子了。

  他手里拿着支竹制烟杆,边抽烟边翻着书,看了一眼来人,忽然怪笑了起来。

  “难怪花奴还说有一股狗味,《战国策》曰:‘以秦卒之勇,车骑之多,以当诸侯譬若驰韩卢而逐蹇兔也’,不就是狗吗?”

  “此名乃陛下所赐。”

  “果然是陛下的好狗。”

  钟译天不遗余力挖苦着他,他笑了起来,一笑眼泪又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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