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辛繁还是跑了,程简远远听到走廊里某位老师发出“不许在楼梯跑跳”的怒吼,他不由得叹气。 这位辛同学刚才还义正词严地说什么不给班级抹黑,结果一转身就搞了个大的,真是无法无天,满嘴跑火车。 程简其实不太明白,既然高二分班的时候,辛繁能分到理科重点班,那说明她之前的成绩都是不错的,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分班后的每次考试辛繁都是吊车尾,有时候甚至连普通班的学生都不如,也难怪老赵总觉得这届重点不好带。 …… 课间果然如辛繁所料,她的名字在升旗仪式上大放异彩,老赵顶着能给方圆五百里居民当闹钟的校园广播声到处找人,没想到转了一圈哪哪都见不到辛繁,气得嘴唇发抖。 而这时,辛繁正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小雪积了一层,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响,不过她好像不知道冷,白色的羽绒服敞怀儿穿,双手揣在兜里,心情不错地看着满眼白茫茫的雪景,大街上偶有行色匆匆的行人,谁都没有她这个不上课的学生有闲情逸致。 她要逛荡两个小时,等中午放学好顺理成章回家吃饭,辛繁一边走一边想,不知道老赵现在是不是气得要爆炸,估计晚上免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家访……不过那正好。 辛繁的家在一个老式居民楼里,小区也不是正规小区,社会各界闲散人员随意出入,然而住在这的人不仅不担心,还为省了物业费和卫生费高兴。 等到大街上渐渐多了许多穿校服的人后,辛繁裹了裹棉服,随大流朝家里走去,她步履轻盈,就像家里有什么好事在等她,走着走着还哼起歌来。 她这么一蹦三跳地回家,结果刚进小区就碰见经常帮衬她家的张阿姨。 “繁繁回来啦?”张阿姨热情招呼。 “嗯,张婶儿,您买菜去了?”辛繁笑嘻嘻地答话。 “是呀。”张贵芬五十多了,烫了满头羊毛卷,脸型圆润,看谁都是喜气洋洋的,她高兴地撑开袋子给辛繁看刚买的猪肉白菜:“我还想着做好饭再去叫你呢,今早你妈出门前把你托付给我了,走,上我家吃饭去。” “啊?我妈又不回来?”原本还高高兴兴的辛繁瞬间垮下小脸儿,嘴角好像挂了秤砣,闷闷不乐道,“她又去喝酒了?” “哎呦,这她可没说。”张贵芬知道辛繁最不喜欢的就是辛钰莲的工作,于是三言两语打算糊弄过去,“这外面死冷寒天的,快点跟张婶儿回家吧,今天我刚割了二斤肉,中午给你包饺子咋样?” “不用了。”辛繁心里堵得慌,面对张贵芬的盛情邀请也没了心情,她想了想,挤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张婶儿,我家还有昨晚的剩菜没吃完呢,今天再不吃就该坏了,您不用管我。” 说完辛繁也不等人家再客套,蹬蹬蹬几下就蹿到楼上去。 防盗门年久失修,一开一关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辛繁烦得要死,猛地把门掼上,“嘭”地一声,门口乌烟瘴气,她看着空荡荡的家不出声。 一年到头,辛钰莲在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是去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辛繁知道她妈要强,不愿意花姓李的那个狗男人的钱。因此她这么拼命出去打工干活,搞得两人像合租室友似的一周见不到几面,辛繁也都试着理解。 可是,今天明明说好了的。 供暖不足的房间透着阴冷,辛繁呼出的气体凝成白雾,倏忽消散,她沉默一会儿忽然扯了扯嘴角:“呵,喝酒……” 什么喝酒,说得好听,事实上,今早那个疯女人至少有一点没说错,她的妈妈辛钰莲就是人尽皆知的陪酒女,只要能卖出酒,谁都可以找她一醉方休。 任何人。任何时间。 所以,辛繁早就应该知道,即使是今天,辛钰莲也不会专门为了她腾出空来。 她一言不发走到卫生间,看到了梳妆镜上醒目的纸条,那是今天清早她专门为了提醒辛钰莲写的。 普通的草稿纸,普通的中性笔迹,横勾铁划的字体使上面那句话看起来那么可笑——“辛苦啦老妈,我的生日愿望是今天一起吃饭!” ……太没劲了,辛繁一把扯下字条,避之不及一般将它团进了纸篓里。 …… 辛繁整个下午都没来上学,晚自习的时候,老赵在班级一圈圈地转,气得掰了好几根粉笔:“不像话!太不像话!” 一屋子的学生们都成了不敢吭声的小鸵鸟,脑袋恨不得埋进书桌里。坐在角落的高沐雪将五三高考筑起城墙,竖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小声招呼斜前桌车缘:“嗳,嗳!” 车缘脊背挺直,微微往后靠,嘴唇微动,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文言文全解:“干嘛?” 高沐雪用书挡着嘴,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敌情:“你上节课不是给辛繁打电话了吗?咋回事儿?繁姐可没这么嚣张过,你看老赵都气成啥样了?” “我打了,没打通。” “啊?那可有点反常,她本来还说晚自习给我带烤冷面呢。” “她也说要请我了。” “是吗?今天啥日子啊,她咋这么大方?” 话音刚落,一枚粉笔头精准袭击了高沐雪的脑袋,两人的友好联盟立刻瓦解。 九点十五,晚自习结束。车缘和高沐雪嘻嘻哈哈往门口走,忽然,一个身影拦住了她们。 “程简?有事吗?” 程简平时不怎么搭理人,所以此时的主动就更显得奇怪,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辛繁落了东西在我这里,你……” “哦,我知道,你是想问她家在哪对吧?”车缘举手抢答。 “马葫芦盖儿小区,六号楼四单元201。”高沐雪也举手抢答。 程简:“……” 于是,月黑风高的夜晚,程简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踏上了去往马葫芦盖儿小区的路。冰糖葫芦用塑料袋包着,白天的时候程简一直把它放在窗外的窗台上,就因为这倒霉糖葫芦,他一整天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到底在干什么?程简微微低着头,挑别人没踩过的新雪走。他有点洁癖,因为家境的原因,从小到大都没像大多男孩子那样扒土扬灰的疯玩儿过,也从来不吃没有食品安全许可证的零食。 不说别的,他现在身上这套驼色羊绒大衣就跟手里被辛繁啃过一口的糖葫芦十分不搭。 我有必要亲自去给她送吗?万一她问我为什么不把东西给车缘,那我要说什么?还没想出借口,程简又想起课间那罐可乐,还有……散着头发的辛繁。 她确实跟他以前见过的很多女同学都不一样。 不知不觉,程简已经走到了小区里。这里比他想象中还要陈旧,江远市大多小区都已经换上了带密码的单元门,而这里还是一扇铁门大敞四开,竟然连登记都不需要。 制约过于宽松,搞得程简上楼时觉得很别扭,好像自己别有目的似的。他硬着头皮敲门,心道早点把糖葫芦还了,早点完事。 然而门里叮咣响了一阵,好半天才从里面打开。 “您好,我是辛繁的同学,给她还东西的,请问辛繁在家吗?”程简不知打了多久腹稿,门一开就背台词一样说了一长串,走廊里昏黄的灯似乎电压不稳,在长久的沉默中闪了几下,程简这才发现开门的人好像不太正常。 是个女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化着浓丽的妆,没骨头一样靠门框站着,她冲程简笑,扑鼻一股酒味。 是辛钰莲。 “阿姨,您……您没事吧?”程简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辛钰莲却只是嘿嘿笑:“繁繁回来啦?你剪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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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2618更新时间: 2021-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