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的天气愈发的严寒,气温下降的厉害,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都挡不住阵阵寒流。 裴公子穿着件黑色羽绒,带了条卡其色的围巾,这副装扮在冬天并不少见,可穿在裴公子上,却比其他人都要好看,裴公子有180左右,身材比例极好,是许多模特都比不上的,这是一件保暖衣还有两件羽绒服都掩盖不去的。 可这也说明,裴公子他太瘦了,裴公子的气色很差,就像刚大病一场,还未痊愈的病人似的,他也的确是刚从医院出来。 裴公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医生说他这是心病,药物只能起到铺助的作用,而且他常年服用抑制还有安眠类药物,体内沉珂下的毒素太多,他还不尊医嘱,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 裴公子听到这段话时,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的身体情况如何,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甚至于有预感,他连这个冬天都撑不过了,这种预感来的突兀,却很强烈。 他的预感一向准的离奇,这次也不例外,毕竟他现在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对于将要结束的生命,裴公子没有丝毫伤心惋惜之色,就好像对于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一样,事实上他也的确不在乎,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天这种结局了。 裴公子的眉眼很好看,像是笼聚了山间的薄雾,他的整张脸都得到了上天的偏爱,无一处不精致,就像是被女娲娘娘精心捏琢而成。 裴公子的容颜偏于古典,眼尾微微上挑,是很好看的丹凤眼,眼睛很是黑白分明,看起来清澈干净,目光却冰冷而淡漠,像是在眼中结了层冰霜,他的皮肤瓷白中带着病态的苍白,皮肤细腻到便是近看,也看不出毛孔的痕迹,鼻梁挺直,原本殷红的薄唇,因为病态,只剩下淡淡的粉,便是这样也没折损了他的容色,反倒是添了玉器欲碎的美感。 裴公子步伐缓慢的停在一个墓碑前,墓碑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士,这是位很年轻漂亮的女人,眉眼和裴公子有几分神似。 裴公子今年二十五岁,墓碑上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在他八岁那年就去世了,若非是墓碑上有他母亲的照片,他母亲的容颜恐怕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淡去。 他的母亲是抑郁而终的,母亲和父亲是青梅竹马,他们相敬如宾,感情很好,但只限于亲情,他们的结缘是一场意外,也是因为他的到来,那时候父亲没有结婚的打算,对于母亲也只当妹妹,而母亲也有喜欢的人。 他对于母亲的记忆很淡,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未对他笑过,也从未抱过他,他从来都不知道,母亲的怀抱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母亲不喜欢他,他一直知道,父亲也不喜欢他,也刻意的忽略他,他也知道。 裴公子这个人对于人的情绪感知太敏锐了,这不是件坏事,可也绝非好事。 裴公子这个人也太聪明了,聪明到可怕,这份聪明,原不是坏事,可裴公子太看重感情了,若是他看重的感情有回报,他就不会放任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了,所以这也不是一件好事。 裴公子动作迟缓的蹲下,然后把手中提着的桂花糕细致的摆放好,又把几支梅花放在墓碑旁。 裴公子的眼中多了分柔软,“妈,我……给你带了桂花糕,本来想着亲手做的,又想着,你怕是不喜欢,所以就买了你最喜欢的那家。” 裴公子的声音也很好听,温润中带着分清寒,如玉石敲击般悦耳。 只是这声音,在此时听来,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落寞在里面。 “只是可惜花店没有白梅,我去了几家花店都没有买到,所以只好买了红梅。” 裴公子低垂了眼帘,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他许久没笑过了,这样笑好像有些不习惯,“我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看你了,你会不会伤心?” 裴公子又想起什么,“应该是不会,你大抵是不愿看到我的,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的。” 裴若清沉默了下,又说道,“当年的事,我如今都知道了,我的出生,来源于算计和意外,而且,我刚刚来到,就带走了你和父亲的两位至亲,你和父亲大概也是怪我的吧。” 裴公子好像红了眼睛,又好像没有,他继续说到,“外公被诬陷的事情我查清楚并拿到证据了,可惜时间隔的太久,我如今才找到证据,你会不会怪我,可是,不管有多迟,我查清了对不对,外公他没有继续蒙冤而死,可惜我的奶奶是真的意外去世,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大概我真的是个不详的人吧,一出生就带走了你和父亲的两位至亲。” “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怨我,哪怕只有一点,好不好?” 说到最后,裴公子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他似不知要说什么了,空气中又是一片静逸。 不知过了多久,裴公子他笑了笑,眼眶却红了,他闭上眼睛,又缓缓的睁开,“我要走了,就不打扰你了。” 裴公子有些艰难的站起身,转身离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一场大雪,所以这两天才会冷的厉害,裴公子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笑的很是灿烂,他笑了笑,眉间多了轻松舒阔之意。 “裴公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留下吗?”顾律师看着眼前的青年,忍不住劝到,他一个金牌律师这么多年,见过的奇事多不胜多,为了金钱名利而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比比皆是,而今天这位裴公子却是把家财捐的捐,分的分,自己却丝毫未留,当真是奇怪到极点。 “不了,就这样分配吧,我名下的房产就这一处,到时候会有人处理,现金一共2728亿,其中500亿,如果百年内裴家出了事,这就是应急金,多了少了我都不再管了,剩下的2228亿,20%捐赠给养老院,20%捐赠给孤儿院,20%捐赠给伤残人士,20%用于贫困学子,20%用于山区建立学校,我能做的不多,但是希望这些务必落到实处。” “裴公子太谦虚了,裴公子做的这些是少有人能做到的,裴公子放心,这些钱一定会落到实处。”顾律师语气坚定的说到。 裴公子不欲多言,利落的在合同上签了字,“麻烦顾律师了。” 送走顾律师后,裴公子的家中又恢复了安静,他来到阳台,裴公子在阳台放了一个茶桌,上面摆放了一个棋盘,旁边放着黑白两色的棋子,还有几罐茶叶。 裴公子喜欢喝茶,所以他的茶艺极好,这点少为人知,裴公子喜欢下棋,他的棋艺也极好,是从未遇过能赢他的那种好,他九岁那年就被邀请参加全国围棋赛,他是209名参赛者中最小的一位,但他拿了第一名。 跟阳台连接的房间内,放着许多乐器,左侧的桌子放着一尾古琴,墙壁上还挂着古筝,除此以外还有二胡,琵琶,吉他,萧,小提琴,大提琴,不知道的人都要以为这是家乐器店了,可这里面的乐器不过是裴公子所精通的,只是鲜为人知罢了。 裴公子泡了一壶茶,坐在和这个阳台装修并不搭的吊篮藤椅上面,这是安公子给他装的,理由是阳台就应该有这么个椅子,裴公子抱着热气腾腾的紫砂小茶壶,把自己缩在藤椅上。 裴公子的手也很好看,能满足所有手控的眼睛,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突兀,是一双适合烹茶下棋和弹琴的手,此时抱着一个小小的茶壶,好看的像一副风景。 裴公子很喜欢雪,看着外面不知何时飘落的雪花,他生出了点欢喜,他好久不曾这般赏过雪了,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似羽毛一般,小区内的绿植都被盖上了。 裴公子露出一个很是明媚的笑,他似乎有些困倦了,便也不再为难自己,慢慢的合上双眸,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不忍打扰这个困倦了许久的公子,空气中只剩下裴公子清浅的呼吸声,慢慢的就连这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不知何时起了风,吹的雪花一片白茫茫,落在玻璃上和角落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宛如哭泣般。 裴公子坐在藤椅上,小小的一只,被热气腾腾的茶壶,暖的温热的手指渐渐的失了温度,外面的风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它来时轰轰烈烈,走时悄无声息,在人们还未发现时,就已经离开了。 于是这一方天地短暂的安静了下来,空气中也多了分清寒,连最后一丝温度,也冷了起来,房间内安静也冷的可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早早的来报道,还不到6点,外面除了雪反射出的光芒,就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冬天的夜总是长,这没有任何声音时,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雪不停歇的落了一晚,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物业的人清理出来一条小路,孩子们在雪地里撒起了欢,于是这里又恢复了喧闹。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时针刚刚指到八时,裴公子的门就被敲响了,在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开门时,安公子拿出裴公子给他的钥匙开了门,屋里很冷,裴公子没有开暖气,安公子径直走向卧室,敲门没有回应的时,安公子推开了房门。 床上的被子叠的很是整齐,安公子有些莫名的慌乱,在看到这幅场景后,这种慌乱就更加明显了。 他步伐有些凌乱的打开书房的门,裴公子手里拿着茶壶,安静的坐在藤椅上,像是没有听见安公子弄出的动静一般,但是安公子知道,裴公子是一个睡眠极轻的人,哪怕是有人在他旁边走过,他都能被惊醒。 安公子有些脱力,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走到裴公子面前,在碰到裴公子冰凉的手指时,心慌的厉害,他把手放在裴公子的手腕上,在感不到任何脉搏时,颤抖的可怕,任谁看到这幅场景时都不会相信这是京城,最年轻有为的安总,他把手伸向裴公子的鼻下,在感不到呼吸道,血液似乎凝结了,他的指尖瞬间失了温度。 安公子的眼睛红的可怕,眼泪似水珠一样不停的掉落,却没有一丝的声音,裴公子的身体不好他一直知道,但是裴公子却从来不肯让他具体了解,每当他问起时,裴公子总是避而不谈,说他一个企业老板,又不是医生,还会隔空看病不成,而且他又不是真的病了,所以无从可医。 裴公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裴公子这个人他也是了解的,他一但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他知道裴公子一直是没有什么生存意的,只不过是有事情撑着而已,他只能看着裴公子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他曾无数次用划清界线,断绝关系来威胁,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他和裴公子认识19年了,是彼此之间最好的朋友,是可以交付一切包括性命,无条件信任对方的朋友和兄弟,他比裴公子大了5岁,他今年刚过30,而裴公子却永远停留在了25岁。 他认识裴公子的那年,裴公子才6岁,他11岁,那天他邻居家的弟弟,因为父母都有重要的事情,无法去接孩子,就拜托安公子的父亲,让司机接自己的时候,把他家孩子也接回去,他们父母的关系很好,这不是什么事情,所以父亲就立马联系了司机。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一天都没怎么停歇,也堵车堵的厉害,司机绕了一大圈后才到邻家弟弟的学校,等他们到那里时,已经是两小时后了,天色也暗沉的厉害,学校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他打电话给邻家弟弟的班主任,班主任撑着伞,把他送了出来。 邻家弟弟看到自己以后有些不开心,毕竟是自己宠着的弟弟,安公子揉了揉他的脑袋,一边解释今天的雨下的太大,车开不太快,还堵的厉害,一边让司机尽快回家。 安公子看着外面丝毫不肯停歇的雨,心中有些烦闷,他不喜欢阴雨天气。 视线转移间,透过模糊的车窗,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撑着伞在雨中艰难的行走,他身上全是都是水,雨下的急风又这般大,就算撑着伞也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叫停了司机,等司机在路边停好车后,他撑着伞下了车,向人行道走去,追上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把伞撑在他的头顶上,裴公子感到雨伞有短暂的停歇后,抬头看向安公子,笑了笑说“谢谢哥哥。” 我问他,”你的家人没有来接你吗。” 他似有些失落,摇了摇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说,“他们很忙,今天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那时候裴公子还太小,一点都不会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让人能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说慌。 我那时候是第一次见到裴公子,不好多问,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父母不是忙,只是把他忘记了而已。 我指了指车说,“我也要回家,你和我一起好不好,”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说谢谢哥哥,我的衣服会把车弄湿的,你快回家吧,我也快要到家了。” 安公子在心中叹了口气,这里离最近的小区都要10分钟,还是开车的情况下,他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怕不是要被淋坏的。 “车子湿了晾干就好了,”看着他还有些犹豫的样子,我又说道,“难道你是信不过哥哥,担心我是坏人吗?” 他立马摇了摇头说,“我不是。” 然后有点迟疑的说道,“谢谢哥哥。” 明明是小小的年龄,却乖巧懂事极了。 后来他们渐渐的熟悉起来,裴公子他很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也很会照顾人,是一个看起来冷淡,但脾气却很温柔的一个人。 他从来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他人,不开心时,也总是自己安慰自己,却总给人一种荒芜的感觉。 这么一个人啊,总是留不住的,裴公子得了上天的偏爱,却得不到家人的偏爱,这些又是裴公子所求的,何其可悲。 他取走裴公子手中的茶壶,碰到裴公子冰凉的指尖时,险些把它摔了。 原本整洁没有杂物的茶桌上,多了几份文件,安公子拿起来翻看了一下,再次感到了窒息,文件有有部分是医院的诊断证明,还有一份是遗产的分布,一份是土地的购买和同,购买的日期是半年前,裴公子连自己的墓地都选好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却不肯告诉自己,还特意把自己支走。 “裴公子,裴公子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在今天过来吗?我若是回不来呢?你又要如何。” 话音刚落,就想起了敲门声,安公子无心去想,怎么会有人来这里,随便擦擦了擦脸,就开了门。 敲门的是一位青年,看到开门的是安公子时,愣了下,“你好,请问裴公子在吗?” 安公子微微皱了皱眉,“你是?” “你是安公子吧,我是北冥山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三天前裴公子联系了我,给了我二十万元钱,还有一个手机号,说让我每天来这里看一下,若是他来开门,就没事了,若是他没有来开门,就让我联系安公子,他若是死了,就立刻把他火化了,其余的安公子会知道怎么做的。” 安公子有些茫然失措,他突然想起来,半年前,裴公子要他签了一份意定监护人合同,再加上刚刚那些证明,他是可以在裴公子的火化文书上签字的,原来,裴公子早有远见,连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好了。 后面的许多事情安公子有些不太敢想了,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裴公子的墓前,遵从裴公子的意愿,墓碑上不带照片,不写姓氏还有名字,若非要写,就写公子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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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和先生:裴公子全文在线阅读
字数: 5387更新时间: 2021-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