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气味,有点难闻。 袁沐沐皱了皱眉头,她的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身体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身上被盖了一层厚厚的被子,捂得她喘不上来气。 “大夫我侄女她怎么样了?” 女人关切的声音打破周围的宁静。 “目前烧已经退了,你们送来的很及时,不过她现在还有点肺炎的症状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具体还得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大夫说完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一同松了口气。 “太感谢您了张大夫,那我们家沐沐就拜托您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门口几个人小声的说了一会儿,随后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远,袁沐沐的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人走到她床边,伸手心疼的摸了摸她额头。 “凉点了吗?” 跟着她进来的男人看到她的动作赶紧追问。 女人收回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凉多了,已经不烧了。” 说着她拎起暖水瓶往医院统一发的铁瓷杯里倒了些水,“今儿这事真怪我了,我就心思着好不容易有时间带孩子出去玩一玩,一时大意竟然忘记看天气预报了,让我们沐沐遭了这么大的罪。” 袁沐沐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可见是真心疼自己。 男人见状揽着女人坐到旁边的病床上,搂着她肩膀轻声细语安慰她: “你也别自责了,人家大夫不是说了吗,咱们沐沐没事!” 女人又抽搭了两声,“你说这老二两口子也是的,潇洒也不看看时候,沐沐都这样了他们也不说回来看一眼,这孩子投生到他们那也算倒了霉了。” 男人没说话,只重重的叹了口气。 女人嘴里继续嘟囔:“就是苦了我们沐沐了,多好的孩子。”紧接着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冲男人说到: “对了,赶紧给爸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估计爸现在还在家里等着信呢!” 她说完男人一拍大腿,随后像火烧屁股似的赶紧往门外跑。 而这时,躺在病床上的袁沐沐身体也终于有了点力气,她努力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纯白。 “咳咳…” 她想说话,她想问这是哪里,此刻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可是一开口,发出来的就只有一阵咳嗽。 “沐沐醒了?”见她睁开眼,女人有些激动的跑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肩膀和后颈把人缓缓抬起,又腾出手在她后面放了个备用的枕头。 “来喝点水,伯母刚倒的冷热正好,就怕你醒了会渴。” 袁沐沐借着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两口,果然,喝了两口水后她觉得嗓子好多了,至少不想再咳了。 “我这是在哪儿?” 一开口,清脆软糯的孩童声音把袁沐沐吓了一跳,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为什么,袁沐沐觉得自己这个声音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 她又说不上来。 沈宝玲看到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疼惜的把人抱进怀里。 “木木不怕啊!这里是医院,沐沐晚上受风发烧了,所以大伯和伯母带沐沐来医院给沐沐看病。” 袁沐沐乖乖听着女人说话,女人解释完松开她让她重新靠回枕头上,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问: “沐沐是不是怕打针了?” 大概是刚刚退烧的原因,袁沐沐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努力支撑着时刻要掉下来的眼皮,摇了摇头。 小姑娘圆润的小脸上还带着高烧留下的红晕,黑漆漆的大眼睛迷茫的望着她,明明看起来很难受,却始终是不哭也不闹。 唉! 沈宝玲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心疼。 袁沐沐连着又被喂了几口水,随后她再也挺不住,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梦到自己坐在一辆汽车里,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速行驶,自己似乎在跟谁打电话,她哭的非常伤心,在梦里都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突然,她感觉自己像疯了似的敲打车窗,可车窗太坚固了,她敲了半天都毫发无损。 紧接着她又扑向司机的位置,死命的拉扯司机的胳膊,可无论她怎么拉扯,司机都一动不动。 停车!!! 此刻的她是绝望的,她在梦里拼尽全力的呐喊求助,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再后来,她眼睁睁的看着司机把车子拐向山谷…她想自救,可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翻滚。 就在车子冲向山谷的那一瞬间,袁沐沐惊坐而起,满头大汗,面露惊恐。 “怎么了沐沐?做噩梦了是不是?”沈宝玲刚进屋就看到这一幕,她手里还拎着她老公刚送过来的早餐。 她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往袁沐沐的方向跑了过去,坐到她床上拍着她后背给她温柔的讲: “不怕不怕,我们沐沐最勇敢了,做梦而已不怕啊!” 做梦吗? 袁沐沐顺着她声音抬起头,可是她现在已经醒了,为什么车子倒进山谷后面的事还在她脑袋里继续? 她想问出口,可迟疑了几秒钟,她终究选择了沉默。 * 就这样,她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大伯父和大伯母每天医院和家里两边跑,方方面面把她照顾的都很好,她的身体也在一天天恢复。 这天傍晚轮到大伯父值班守着她,在他去给自己打水的时候,病房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 袁沐沐静静地躺在床上,她以为这次也会像往常一样很快就安静下来,可等了一会儿不但没安静,反而越来越吵了。 脚步声踢踢踏踏,来来往往的说话声中充满了惊讶与质疑。 这次住进来的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排场? 她探头向门外看了一眼,好像隔壁病房还有对门的病人和家属们都站在门口看热闹。 纵然袁沐沐什么都不记得,但女人好奇的天性驱使她操着短粗的小手小脚爬下了床走到门口,学着大人的模样向外张望。 “你就拉着那个独轮推车走了一夜?” 就在她探出头的那一瞬间,刚好听到大夫的这句话。 接着,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道声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因为声音太小,袁沐沐只能勉强听出个大概,并没有分清声音主人是大是小是男是女。 “乖乖呀!!这里距离你住的地方可有十几里路,你怎么不叫救护车?” 大夫说完这句话后,那道声音久久没有回复。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不会再开口时,那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救护车要花钱。” 而他没有。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心里一颤,就连医生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而这句话也成功让袁沐沐听出了个数,果然下一秒,医生转身进了病房后,她看到了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他看起来有点脏,头发很长盖过了眼睛,衣服旧旧的看不出颜色,皱皱巴巴的裤子上带着破洞。 就在她偷偷观察男孩的时候,住在袁沐沐隔壁的病人好奇的对对门那人问到: “大哥咋了,发生啥事了咋这么热闹?我刚刚打点滴出来的晚没看到。” 对门靠墙站着的男人也是个话痨,见有人问起,他八卦的跟那人讲到: “唉呀妈呀老弟你没出来真是可惜了,错过了一场大戏啊!” 男人表情夸张的咂了咂舌,“看见那边那孩子没?” 隔壁房点头,男人继续道:“那孩子才九岁,他妈生病,大冬天的他用一辆独轮车拉了十几公里路把他妈拉到医院。”说着男人抹了抹眼泪,“可他妈把我感动完了!” 隔壁房听完一阵感叹,随后两个人又聊了些其他,袁沐沐没听,而是惊讶的再次看向那个小男孩。 如今已是初冬,来来往往的人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可男孩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破洞衣裤,细看才发现,他漏在外头的手指已经冻伤红肿,而手掌一片血红,被独轮车磨的只剩一层薄薄的皮。 看到这里袁沐沐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敢想象,那得有多疼…… 不一会儿大夫从那间病房走了出来,男孩期待的抬起头去看大夫,大夫顺势拍了拍他的脑袋并用轻快的语气安慰他说: “别担心了,你妈妈没事的。” 男孩眼神里的担忧减半,接着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躲开了医生放在他头顶的那只手,眼神疏离。 大夫笑了笑,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男孩这不喜欢与人亲近的性子,同时也忍不住心疼了一下,毕竟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没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会生出这么重的防备心? 眼见着大夫转身要离开,才刚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蹲下身拿起男孩的手,男孩下意识把手抽了回去。 不过就那么瞬间,医生已经看到了他手上的伤,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跟我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男孩把手背到后面,冲他摇了摇头,“我不疼。”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呢?”大夫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说完大概几秒钟,大夫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摇了摇头,随后垂头温柔的对他说到: “免费的,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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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 3064更新时间: 2021-1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