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容时本以为自己发了些在常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信息，对方应该会回“你是谁？”“会有什么危险？”“你是在开玩笑吧？”诸如此类的问题来试探他，他为此还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但等了很久，苏韵只回了他一个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容时：“……”

　　苏韵发过来的信息静静地躺在容时手机界面上，只一字就表达着千言万语。他甚至能通过信息感受到发信人的敷衍。心情顿时不怎么美妙。

　　目光越过车上的其他人，落在前方人的背影上。超出容时的预想，苏韵并没有任何慌张的表现，如果不是他刚才走去前头司机那边，容时合理怀疑这人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这人是并不相信信息的内容，还是因为心理素质真的强大。

　　公交车行驶了能有将近半个多小时，剩下的路颠簸程度非常，周围的环境也从苏韵能叫出名字的地方变成他连见过都没有见过的郊区，苏韵觉得按这样开下去，不久后真会进入荒山野岭。

　　“28分钟45秒，”手机计时器上的数字正在跳动着，公交车已经连续两站都没停下来。他平时不常搭这趟公交，对这一带的路算不上熟悉，今天也是因为临时有事才从公司请假出来到这片地方办事。

　　按原本的计划，手机软件上的地图导航到第二站就可以下车的，但车开了没一会，手机信号没了。地图导航自然也没用，苏韵只能靠时间和周边的建筑来确定他现在的位置。直到现在，车开到了鸟不拉屎的路上。

　　他中途去前头试图和司机交聊，希望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但，不管说什么，司机只管开车，并不道话。如果按游戏角色来定位的话，就像是个npc，只完成固定指令。

　　苏韵自认为心理素质还行，事实也确是如此。但令他想不到的事，车上的人比他还冷静，没人对车开到荒山野岭的地方有什么反应，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就像是车开到这里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车上的人最大的反应，大概率是他们总会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不是那种带恶意的眼神，反倒是有些看戏的感情在里面。

　　他不喜欢这种眼神，有种别人什么都知道，而就你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就像被当做猴看一样，让人不爽。

　　也幸好，他这猴并没有当多久。这趟旅程迎来了中转，一位举止怪异的老太太上了车。

　　说是举止怪异，是因为自上车起，老太太嘴里不知在念什么，苏韵只能依稀听出，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神啊，请降下处罚，让这世间的肮脏都得到净化……”

　　他照着复盘了一遍，觉得这句听着有些可笑的话并没有什么用处。

　　车上的人在这时也才有了反应，有个急性子的胖子想过去老太太那边套话，被身旁的人拦住了。他还想说什么，身旁的人冲他摇了摇头，眼神往哪里瞟了一眼，胖子好像意识到什么，才悻悻然坐了回去。

　　所有人心里都有顾忌，不确定这npc是系统的触发机质，还是引他们入套的陷阱。来这里的人，大多经历过了考验，身边人的突然死去，让他们对这个奇怪的系统多了一分忌惮，多一份心眼总是好的，起码能让他们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活得久一些。此时他们需要一个冤大头，接下开头的任务。而做为新手，苏韵自然乘载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

　　苏韵：“……”傻子才过去。

　　几分钟后，傻子苏韵站在那个老太太座位旁边，他认命地叹了口气，道：“阿婆，你好，我叫苏韵，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老太太正低头扣着手指甲的污垢，嘴里念念有词，闻言，抬起头来，混浊的眼珠盯着苏韵，某一刻，才对上焦，“你是谁？”

　　苏韵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能进行正常对话，不然就难办了。”

　　“苏韵，”又报了一次名字。下一秒，他就后悔了，因为老太太又问了一句，

　　“苏韵是谁？”

　　苏韵：“……”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一个普通人。”

　　可能是对这个回答满意了，她没在追问下去，低下头去继续扣着手指甲。

　　苏韵：“……”

　　他转过头，礼貌地朝那些正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人咬牙切齿地笑了笑。

　　众人：“……”怎么感觉这人生气了。

　　经过整整十多分钟的交流，间或回答了几次关于苏韵是谁的问题，他总算得到了些有用的信息。

　　老太太姓刘，来自附近村庄，老伴早些年去世，家里只剩下儿子和孙女。这次进城，也是因为昨天接到学校的通知，说孙女在学校和同学打架，让她去学校商量下事情怎么解决。

　　刘老太侃侃而谈，“本来学校是打电话让她爸过去的，可她爸工作忙啊，抽不出时间，只能我拖着这把老骨头过去了。”说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娜娜是个很乖的孩子，平时跟村里的小孩也玩得来，关系也挺不错。放假这几天，也总有学校的同学结伴来找她。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跟同学打架呢。是吧。”

　　刘老太眼巴巴地望着他。苏韵福至心灵地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娜娜的母亲呐，有些小孩子不喜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觉得大人不能理解她，如果父母能多和孩子交聊也是好的。”

　　苏韵自认为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未曾想刘老太却变了脸色，她慌张地左右张望，见鬼似的喊道：“那个女的已经死了，别提那个人。”

　　苏韵被吼得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死了活该，她就是该死。”刘老太扬起头诡异地朝他笑着，笑容扯起嘴角的皮肤，干瘪的皮肤迅速引起一条条皱纹，满口黄牙暴露在视野下，凹陷的眼珠里，盛满了她的怨恨。

　　“不，不是的，不是娜娜做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被吓得跪倒在地，嘴里一遍遍地喊着刚才上车时念的那句话，“神啊，请宽恕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吧……”

　　苏韵：“……”

　　之后，不管苏韵怎么跟她搭话，她就只重复这句话，连一个字都没变过。苏韵只能放弃，回到自己的位置，整理这现有的信息。

　　按刘老太所说的，首先能知道这趟车会经过城里，也就是刘老太孙女刘娜生活的城市。至于是哪个城市，他推测应该是新西市，这是离他生活地方最近的城市。可是，他今天所经过的奇奇怪怪的事情真的能以常理来推断吗。

　　其次，刘老太的媳妇真的死了吗，为什么她反应怎么奇怪，这件事是否有隐情。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为什么他能看到这辆车，而和他一起等车的大爷看不见。给他发信息的人是谁。车上的人又是什么来历，看他们的反应，是不是要完成某个任务才放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