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第一监狱。
   

    高大厚重的灰色墙壁，锋利的刺网。
   

    一座狭小的铁门，上面用醒目的红油漆，写着‘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四个大字。
   

    咯吱。
   

    监狱门打开，一个提着破旧旅行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叫陈宽，穿着白色背心和蓝色牛仔裤，理着标准的板寸头。
   

    浑身肌肉结实，面如刀削，满脸胡渣，深邃的眼眸里充满对自由的向往。
   

    陈宽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路边等候。
   

    监狱外的道路很宽，来往车辆却很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上午到晌午，灼热的阳光使得陈宽汗流浃背。
   

    高大的监狱和陈宽形成鲜明对比，是那么孤独，那么无助。
   

    “她也许太忙了，抽不出时间来接我吧。”
   

    陈宽苦涩的自我安慰，眼眸中的喜悦褪去不少。
   

    入狱五年，手机早已停机，身上更是一分钱都没有，无奈只能步行。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辽城，陈宽心中生出一股怯弱。
   

    不仅仅是对生活的怯弱，更是对妻子和女儿的怯弱。
   

    直到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陈宽终于抵达了花园小区，抬头看向A栋1309，窗户的灯还亮着。
   

    刹那间，满身疲惫荡然无存。
   

    走进电梯，脑海中幻想着妻子已经煮好了美味的晚餐，女儿正站在门口，期待着父亲回来。
   

    叮咚！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电梯门打开。
   

    陈宽站在1309门口，不断的深呼吸，努力抑制忐忑的情绪。
   

    正准备敲门时，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开门走了出来。
   

    他们提了提裤子，满脸享受。
   

    陈宽本想拦住他们问个究竟，却看见一个四岁多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摆弄着羊绒玩具。
   

    小女孩个子不高，穿着粉色的短裙，扎着两条可爱的小辫子。
   

    胖嘟嘟的脸蛋，圆圆的大眼睛，模样非常可爱。
   

    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几乎与陈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又过了会儿，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妖艳女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身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再看看房间内的布置，垃圾桶旁边散乱的纸巾和使用过的套套，以及刚刚离开的那两个男人。
   

    刹那间，陈宽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种画面。
   

    多年来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瞬间化为泡影。
   

    尽管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可铁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
   

    “苏月？”陈宽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月身躯微颤，木讷的扭头看向门口的陈宽。
   

    但是，只过了一会儿，苏月的神色便恢复正常，“出狱多久了？为什么不通知我去接你？”
   

    陈宽如遭五雷轰顶，提着破旧旅行包的手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想过，五年的牢狱之灾，最终换来的竟是这般结局。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陈宽冷声质问。
   

    “哪样？”苏月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衣服，不紧不慢的补好妆容，似乎待会儿还有生意。
   

    “五年前，你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上门讨债，险些被砍掉双手。”
   

    陈宽话说到一半，直接被苏月打断，盛气凌人道：“我逼你帮我还钱了吗？我逼你和那些人动手了吗？”
   

    “如果不是你失手把其中一人打成重伤，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五年前，陈宽与苏月新婚不到四个月，催债的人突然逼上门。
   

    争吵中发生了口角，陈宽失手将其中一人打成重伤，因此被判五年。
   

    后来，为了能让苏月安心养胎。
   

    陈宽的父母拿出全部积蓄，并且卖掉了老家的房产，终于帮苏月还清赌债。
   

    花园小区的这套房子，则是陈宽与苏月的婚房，写着两人共同的名字。
   

    陈宽无语凝噎，反问道：“所以，反倒是我的错了？”
   

    苏月满脸怒容，指着陈宽的鼻子，“你在监狱里面蹲了五年，难道我在外面这五年就好过吗？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陈宽气急而笑。
   

    五年前，苏月蛮不讲理，任性胡来。
   

    没想到五年后，脾气一点也没变。
   

    “妈妈，不要生气了。”
   

    小女孩放下羊绒玩具，双手抓着苏月的裙摆，模样楚楚可怜。
   

    “滚开！离我远点！当年要不是怀着你，我至于沦落风尘吗？”
   

    苏月用力推开小女孩。
   

    扑通。
   

    小女孩重心不稳，后脑勺着地狠狠的摔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想哭，可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泪水浸湿的眼眶，硬是一声都没哭。
   

    “妈妈，对不起，你打北北吧。”小女孩跪着走到苏月的面前。
   

    “你当然该打！”
   

    苏月扬起手，一巴掌扇向小女孩。
   

    咯！
   

    关键时刻，陈宽出手，紧紧抓住苏月的手腕，“你根本不配当一个母亲。”
   

    “你松手，你快松手，弄疼我妈妈了。”
   

    小女孩站起来，用力咬住陈宽的手臂，两颗尖锐的小虎牙深深嵌入血肉。
   

    陈宽缓缓松手，小女孩才松口。
   

    “苏月，我们离婚吧，孩子归我。”
   

    陈宽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已经四十岁了，当年为了帮苏月还赌债，几乎是倾家荡产，未来还要带着一个孩子。
   

    像他这样的人，很难再婚。
   

    但，陈宽非常的坚定。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女人胡搅蛮缠，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沦落风尘。
   

    哪怕后半辈子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让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离婚可以啊，但我独自抚养孩子将近五年，你总得弥补弥补我吧？”苏月说道。
   

    陈宽一针见血的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一年十万块，五年五十万，什么时候把钱给我，我什么时候把孩子还给你。”苏月说道。
   

    小女孩紧张的抱着苏月的手臂，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妈妈，是不是北北做的还不够好，你告诉北北，北北一定改正，求求妈妈不要敢北北走。”
   

    “北北会听话的，北北一定会听话的。”
   

    小女孩摔在地上都没哭，此时却忍不住泪水，哇的哭出了声。
   

    苏月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女孩，陈宽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恨不得立即将她搂在怀里。
   

    但，陈宽入狱时，苏月还怀着孕。
   

    这个孩子对自己根本没有印象，除非苏月肯放手，否则自己带不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