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在这时候听着，也太别有用心了。
　　
　　耳廓被叼住的那一口还鲜明得直扎脑壳，烫嗖嗖的。
　　骆西东用眼角斜愣着康辙，绷着脸没说话。
　　
　　“你到底能不能说到做到啊，”他又抹了两下嘴，眉毛拧得凶巴巴，“不能我就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花了两万呢。”康辙被他这态度看笑了，嘴角往上一扯，带着点逗小孩儿似的嘲讽。
　　
　　“那我不也花了二百吗，二百我干嘛不好。”骆西东继续绷着脸皮嘴硬，“买个果盘我还能吃两口呢。”
　　“二百零二。”康辙替他补充。
　　“你还知道啊。”骆西东又瞪他。
　　
　　康辙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看不出个喜怒，也没表现出愿意继续还是直接拉倒赶人。
　　他单手搓开烟盒咬出根烟，偏头点上火，似笑非笑地说：“真想走你直接就走了，我也没捆着你。”
　　
　　骆西东差点就转身摔门离去。
　　看着康辙那张跟骆褚三分像的脸，他又定在原地挪不开脚。
　　
　　抽起烟来好像更像了。
　　
　　尤其伴随着康辙现在对他的态度——抹掉刚才那一层浮于表面的客气……或者说“勾引”以后，那种随着烟气弥漫在嘴角眉梢间，对于任何人与事都可有可无的气质。
　　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漫不经心的魅力。
　　
　　“就不走。”骆西东不由地代入到他跟骆褚相处时的模式，越不让干的事就偏要干。
　　他干脆揣着兜往沙发里一砸，半躺半靠地把下巴窝进外套领子里，抬起两只脚蹬着茶几。
　　“我钱都花了。”他瓮声瓮气地再偷看康辙一眼。
　　
　　康辙眼皮往下一垂，又露出了那种觉得他挺好玩儿的笑。
　　望着骆西东不紧不慢地抽完一根烟，他把烟头碾灭，端着水杯走过来。
　　骆西东的眼睛顿时既提防又有些期待。
　　
　　“聊吧。”康辙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把电视打开。
　　“哦。”骆西东看着电视酝酿一会儿，扭脸看他，“干聊啊？”
　　
　　康辙脖子都没转一下，一手架在曲起的膝盖上继续摁着遥控器，抬起另一条胳膊把骆西东圈过去搂着。
　　还抓了抓他的头发。
　　
　　骆西东的头皮不禁碰。
　　小时候骆褚喜欢揉他脑袋，就像康辙这样抓着揉，一被揉脑袋他就牵着整条脊柱都麻揪揪的。
　　后来长大了，他老惹骆褚生气，骆褚也就很少再这么抓他脑袋。
　　就是不知道主要原因到底是“长大”还是“生气”。
　　
　　绷着肩膀在康辙怀里僵了好一会儿，骆西东一点点松懈下来，在康辙肩窝上悄悄蹭了下脸。
　　
　　“给我喝一口。”他指指康辙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水杯。
　　“我喝过的。”康辙说。
　　骆西东心想刚才连你口水都吃了，这会儿说得跟个人一样。他直接伸手把杯子够了过来。
　　
　　聊天。抱抱他。最好能装出很爱他的样子。
　　竟然三条都做到了，这两百块花得够值。
　　
　　“外套脱了。”康辙等他喝完水，抽回搂着他的胳膊顺手接过杯子，放回茶几上，“也不嫌窝得慌。”
　　骆西东确实嫌不太舒服，坐直上身把外套脱掉。
　　然后他大着胆子把康辙的胳膊再捞回肩上，让他继续搂着自己。
　　
　　“你是学生？”康辙摁了一圈遥控器，随手点了个电影出来。
　　骆西东“嗯”了声。
　　“总这么玩？”康辙又问。
　　“哪么玩？”骆西东在他怀里往上翻着眼睛看他。
　　康辙耷眼扫他，圈着骆西东的手抬了抬，在他侧脸上刮一下：“这么玩。”
　　
　　骆西东下意识想不高兴。不过想想，他今天确实是狗胆包天。
　　不怪康辙会误会，下午的他自己都想不到晚上会买个男人来过夜。
　　
　　“没。”骆西东干脆侧身躺倒，枕在康辙腿上，无所事事地抠了抠他的膝盖。
　　“今天是我生日。”他脸冲着电视的方向吸了吸鼻子，晚上出酒吧时好像有些着凉。
　　
　　康辙又看他一眼，曲着两根手指头夹夹他的脸。
　　他的手很大，修长漂亮，干燥又温暖。骆西东抬手抓过去，攥着康辙的手指头一会儿捏捏一会儿牵牵。
　　
　　“为什么找我。”康辙搭着手随他玩，“觉得我像谁？”
　　骆西东顿了顿，翻过身仰着脸看他一会儿。
　　“嗯。”他也没想瞒着，诚实地点点头，“像我一个爱在心头口难开的秘密。”
　　康辙笑了。
　　
　　“笑什么？”骆西东刚想伤感的情绪都被笑散气儿了。
　　“笑你土。”康辙继续看电视。
　　“我这是故意的！”骆西东愤愤地澄清。
　　康辙卷起嘴角，又刮刮他的鼻头。
　　
　　骆西东想聊天，但真的用二百块买来了抱着陪聊的业务，他才感觉自己想聊的内容全部都是“口难开”的秘密。
　　所以这一晚上并没能像他预想的那样，对着康辙玩骆褚的角色扮演。
　　不仅没玩成，电影都没看完他就困了，撑着眼皮直想眯瞪。
　　
　　“我困了。”他埋在康辙腿上蹭蹭眼。
　　“去睡。”康辙弹他耳朵一下。
　　“你背我吧。”骆西东说。
　　“你找的是爸爸吗？”康辙捏着他下巴把他的脸拨出来。
　　“差不多吧。”骆西东没忍住笑了。
　　
　　他突然感觉非常放松，耍赖一样圈上康辙的腰，埋着脸说梦话似的嘟囔：“今天我生日。”
　　“你说过一遍了。”康辙没背骆西东，直接架着他的胳膊把人托着抱起来，端着骆西东朝卧房走。
　　“嗯。”骆西东两条胳膊垂在康辙肩上，又把脸朝他肩窝里埋，“所以假装爱我一下。”
　　
　　第二天清晨，骆西东是被硌醒的。
　　
　　他困劲儿还在，闭着眼就朝肚子上推，然后一把推上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两秒钟后，他眼皮猛地一睁，跟同样皱着眉头刚刚睁眼的骆褚……不对，是康辙，来了个眼对眼。
　　
　　“……我靠。”一大清早以这么近的距离对上这么张脸，对骆西东的冲击可太大了。
　　“把你说脏话的毛病改改。”康辙的眉头还拧着。
　　“你先降旗吧叔！”骆西东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推的是什么东西，差点儿要咆哮。
　　
　　什么人啊！
　　说了就买个抱抱，两百块钱还老想送点儿耍流氓！
　　
　　“腿。”康辙盯着他。
　　“嗯？”骆西东愣愣，这才察觉自己跟个八爪鱼一样，腿还架在人家腰上。
　　“哦。”他尴尬地应了声，把已经架得发麻的腿收回去。
　　
　　他睡觉喜欢抱东西，小时候养出来的毛病，一直就没能掰过来。
　　
　　刚收完腿，康辙就翻身换了个姿势。
　　“一夜过去了。”他朝腰上拽一下被子，胳膊搭上额头闭着眼继续睡，“自己回去吧。”